◆◆◆飲 茶◆◆◆

        上茶樓一盅兩件是不少人的習慣或喜好，除了我的爸媽。

        從前，每逢星期天家庭日的早上，爸媽通常只會帶我們到快餐店吃早餐，兩三個月才有一趟失驚無神的上茶樓飲早茶去。那時我這個小茶客之意當然不在那杯普洱水仙或壽眉，我總會趁爸爸在買報紙時，借頭借路嚷著要《老夫子》、《小露寶》或《兒童樂園》，否則待會的時光實在難熬，事關當年我的確不喜歡上茶樓，因為總覺得食物不對口胃，無無聊聊猶如乾坐的個多小時著實令我煩躁不安。誰知風水輪流轉，當長大後的自己漸漸變得喜歡「飲茶」這回事，今天的爸媽卻偏偏因為怕擁擠人多、等位礙時間，而不再愛上茶樓，不論是早茶、午飯抑或下午茶，兩老寧可到連鎖快餐店或試試其他新奇的食肆以祭五臟廟。其實，從爸媽一年才上茶樓不足三次便可知他們對「飲茶」有多熱衷了。


        不怎懂得品味中國茶的我，現在很喜歡上茶樓「飲茶」，原因不再是為了買公仔書，而是那百吃不厭林林總總的點心。印象中，當還有點心車在茶客間穿插的年代也分兩個時期：前期 (八十年代前) 是腰前挺著大托盤或推著點心車的阿姨此起彼落的叫賣著「蝦餃燒賣山竹牛肉」，好不熱鬧；後期則是大托盤給淘汰了，點心車前亦加設了一目瞭然的點心名牌，推著點心車的阿姨再不用喊破喉嚨，省來的力氣可跟茶客寒喧八卦交換情報。因此，那時還會經常看見當比較受歡迎的點心出現，茶客蜂擁而上甚至為了最後一龍蝦餃爭崩頭的滑稽場面。現在，我們方便得只須在點心紙上「剔剔剔」，十分鐘後，點心便魚貫似的給端到面前，說是講求效率和衛生，但風味卻大不如前了；因為除了味道，我認為過程往往也是影響整個用餐體驗和印象的關鍵元素之一。


        吃點心，我尤愛鳳爪、蠔油鮮竹卷、棉花雞與山竹牛肉，而他則愛鹹水角、春卷、炸竽角和馬拉糕，每每跟他只二人，也須吃上十至十二籠點心方才罷休。不過，隨著對食物質素和選擇等要求的提昇，好些高格調的茶樓也有推出富麗堂皇兼用料別出心裁的點心，如甚麼金箔龍蝦餃皇、鮑魚酥、竹笙斑球紮等，光是名堂已令人垂涎三尺，而且矜貴得有點浮誇，除了食慾，大概也可滿足某些食客潛藏的虛榮心。但一樣米養百樣人，一盅兩件向來於我是踏實的、平易近人的，無用山珍海錯，只基本和傳統的便足以吃得樂融融，款式再多再華麗再古靈精怪也不過是生意人的噱頭，可噱頭卻又不一定給人帶來真正的滿足；因此，慶幸在幾近給大財團壟斷的市場上，仍有奮力經營、默默耕耘的滄海遺珠老式茶樓，那給保存下來的味道、裝潢與情懷滿載著獨有的風味，既模仿不來亦無可取替，而且更是叫我情有獨鍾的主要原因。